最动人,莫过喧嚣红尘。

逆转命格

其实是尊师重道的一个番外,与正文真的真的无关,正文又浪又甜


        司马不喜欢曹二。



        不怪他,司马二皇子打小的天生英才,看得起这长他八岁却仿佛只有八岁的夫子才怪。




        他第一次见到曹二,对方又花哨又喜庆得像是要结亲。

        他的皇帝老爹领着个大红喜袍的年轻人,一路瞅着那些个后花园里品味奇特的花花草草。那年轻人好像咕囔了一些什么句子,摇头晃脑的,古怪又有趣。

        司马拉着自个三弟躲在凉亭后边装青蛙,听他把玄玄妙妙的词句断成续落的咒语。




        他偷着眼瞧那人,一派意气,那一双眼是装了一整个冬融春放的梦的,一抬眉便是要乘着风光捉月去。

        其实那一日曹二有见着他,躲在飞檐和一地故作的漠不关心之下。

        他当时就想,这小孩好凶哟。




        后来到司马防给皇子请夫子,司马把这年轻人从漫长年月里边搜刮出来,好像,依稀,似乎,也许,是有过一见的。




        其实曹二啥也不想教,司马也啥都不用学,天知道司马防在想点什么。

        司马二皇子到底识礼数,仰起他傲慢的小脸,夫子好。夫子您要教导我些什么?

        曹二眯起狐狸一样的眼睛活泼泼朝他笑,诗书六艺,狗屁不会,斗鸡打鸟,样样精通。你想学啊?我包教包会。

        看来我以后经史子集得自己念了,小司马无不冷漠地想着。他离及冠还有长长的年头呢,拿看傻逼的眼神瞪曹二半晌,那我爹请你回来干嘛的?

        但是啊,曹二抿起唇于是一树梨花开。毕竟你夫子我……

        是当朝状元。




        曹二把自己写的那些个风花雪月悄摸塞进教材,像模像样教给司马,那严肃平板的表情真能唬人,要不是因为眼角都要飘飘然笑开。

        司马背曹二自己写的那几首尤其差劲,搞得曹二抓着头发想了又想,他到底从哪儿露了马脚?

        是你笑得像个登徒子,夫子。




        此后诸多琐事不便细述,反正再怎样细也不能通整概出司马二皇子到底要如何,才能在光影鲜妍旖旎的十九岁梦里,做出他自己的老师来。

        年轻的,活泼泼的,他的确认得那是曹二的脸。

        那也太不可说,说了到底嫌寒碜。




        但如果这样一阵子迷|乱能换来或许所谓厮守,那真是死都愿意。

        恰是司马及冠的夜,他想他竟有机会把老师拐到床上来,一辈子活下来可以不要登基都真他妈血赚。

        而曹二愣是想不到,司马可以在冗长暂短的年月里,捧着和他不相上下的滚烫心意站在他的对面,面前教条纲伦竖得天高,几乎要把恋慕烧成恨。




        他还更想不到,某人直到最后关头都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说到底,以为继任了皇位就可以翻身做一,实在是过于天真的想法。




        可能居功至伟都比不上司马强作镇定要指导曹二怎么上自己够做他一辈子的笑料黑洞,但那个时候他没骨气地硬得不行。他不敢讲,只敢撩起衣带好像没逛过花柳巷一般地动作,可四年前他就老觉得这小家伙脸真俊啊,屁股还好翘。

        他为我脸红了哎,还为我笑了啊。

        司马死死揪住曹二垂到他腮边的发,难耐踹在曹二腿后,汗水糊了满脸,眼里盈晃晃的全是给曹二磋磨出来的泪,愣是不知道曹二哪来这么旺盛精力,他妈的明明是奔三的人。

        那根东西有点过难吞吃,他呜咽着大腿绷得艳红,一颤一颤可怜兮兮发着抖,乱七八糟不知什么液体混作一滩往下淌。




        司马二十岁生辰那日他继位,烛影跳了大半夜。




        曹二抱他去清洗,一池子困倦疲懒都暖烘烘涌上来,连池水上面蒸腾的雾波都仿佛染着春色。

        于是司马头一歪,咂着年青人的嘴在曹二怀里找周公谈玄去了。睡前最后一句意识是——

        操,现在才觉得屁股好痛。




        只是偌大天下,容不下他俩一点跋涉过纲常的情感。




        先皇若要还在,定是不许司马如此行事的。




        司马给曹二文职封完封武职,理由是想看对方穿战甲。他赐完佩剑赐络头,眼底明晃晃写着你死也得给我把人死回来。曹二在大漠深处,边给自己上金疮药边喝掺黄沙带马粪味儿的西北风时,想到出征前晚他一边擦拭长兵,司马一边伏着服侍他胯下的一杆凶兵,就觉得实在死了也值,死了也值。




        皇上也有皇后,张氏的长女,生了司马师司马昭俩小纨绔兄弟。皇上当然也有后宫,司马和曹二鬼混的时候拿着那些个环肥燕瘦的象牙镂花牌子抽乌龟玩。

        司马翻个身将锦袍堆在身下当被子靠垫,黑发从他肩头滚下去,于是发丝就直直拂在曹二心坎上,尖儿那一点缱绻,好似是真的。

        想他俩还只是单单纯纯一对皇家师生关系时,曹二领着他摸墙上树,唧唧呱呱品评宫女的衣裳妆容身材。现在曹二看着手里一把白玉似的名牌,又看看司马从宽大衣袖里边漏一节腕骨,恨不得牵起直摩挲到发红。

        那真是今夕何夕啊。




        曹二每天都在盘算着,一天里他又和司马一块儿干了什么事是够被载入国史,那就是值得一干的大事。当然,三更里又把皇上日|哭了不算,要进奸佞传的。

        当然,到最后,大概也只有司马的嘴不满意。

        他靠在案边看星斗垂天,像某种亮闪闪的妖群一点点迁徙去长河的另一头。

        当司马问“你在看什么”的时候他就转头,看着帘帐在对方的肩头画下弧度温软的阴影,给司马讲月轮周围浅淡荧亮的一团光雾。

        明天要落雨。他拥紧了对方。




        但朝堂上两个人依旧人模狗样的,披起皇帝与大将军的人间皮囊。

        司马有时关上门来,谁试图跟他提将军他跟谁气。他在自个书房里,架子上摆着以前的课本,既有那么点儿想见曹二又恨他把曹家子弟一个个全当他不知道似的安进朝廷里来。 

        他知道把曹二养着就是养着匹狼,甚至可以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那种。司马想狼就狼吧,我要是连他都整治不了那岂不真是白跟夫子混这么些年。

        他想以前司马防跟他说他的眼神就只会跟着曹夫子转,谁说他都要不得,也太护着对方了。也许是对的。

        曹二站在院里抱着胸,突然身后有人拽住了他的袖子,回头豆丁司马师牵着团子司马昭,脆脆开口:“亚父。”




        有那么一次,他们微服下江南去。

        从前只是司马一个人来,或者曹二率千军万马踏着锋刃而来。司马南征时曹二一边在京都给他看家门守着百姓千万家,一边默契到骨子里给他走险诡的路线调军资过来。

        司马仰躺在乌篷船里,从指间撑开一片烟火彤亮的沉夜,吱吱夏虫钻在风里叫,他转头攥住曹二执着诗稿的手。

        漫漫河流的桨声灯影都摇碎在浅波里,诸多不晓得天子就正卧在船上的人们穿过弯月似的拱桥,提着纸包的鱼糕、茶饼与杏子酥,嘴边挂着笑影,过着也许是夫复何求的日子。

        春光大盛,风雨里烟草扬州,他们驱马去山皋上遛圈,野风扑进宽袖中。




        司马东征时曹二便镇守西方,司马西征时曹二就巡东边去,其实放荡如他们到底聚少离多。

        曹二摘下头盔在他面前跪下,身后士卒百万于是跟着他跪了一地,司马只看到烈阳下大片大片明晃晃的银铠颜色,几乎要花了他的眼。

        他透过斑驳的光团,看到曹二身后千里万里他的河山,也许是他们的河山。肃整精练的军队一开口即是虎啸龙吟一般,吼声里版图如同铮铮箭矢昂扬扩开去,到底是曹二训得好啊。

        那天晚上曹二贴着他的柔软耳廓开口,烟红色彩便一点一点描上去。

        “我佐明君,而你开太平。”

        司马握紧他的手。




        偶尔也有人给司马呈文书,到后来就变成经常。要削曹大将军的职,啊,恃宠而骄啦,犯上作乱啦,把私宅的规格修高了啊,没有理由也硬要编——谁叫他风风光光得碍人眼——劳什子杂七杂八的。虽然,也许,客观上讲不叫瞎编。

        司马该给曹二怎么罚他怎么罚,削他职罚他俸,随手一封积年累灰的战书摸出来就调他去北境的莽莽风雪里守过滴水成冰的那几个月。但上书刺曹二的人他一个个也明着暗着压下去,冷着脸反而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权力能和曹二兼得,那便是世上第一等好事。




        司马过了不惑的生,突然就跟折了的鹤苇一样一日日瘦下去,像是将好日子猛地过到了头,把曹二心心念念二十多个年头的人儿瘦成一节残骨,一段随时会飘走的楚山上云。

        他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突然拽住眼眶熬得通红嗓子也干哑得不行的曹二的手,说了一句奇诡的话。

        那两天两夜,到底是需要曹二拿囚长的后半生一点一点摸着天命的骨血想清楚了。

        他说:“这次换我先。”




        在顶高顶高的位置上呆那么多年,他还是看得出。

        司马走时曹二自己给自己换了白麻衣,抱着大团大团的纱带坐在厅堂上,檐角的雨滚落一串,在朦胧烟景里旋跳开,天地涟涟成浑然一片。他看着他和司马的,他们的国他们的家,烟雨雾蒙背后有天下苍生,樱子钻出来时又是许许多多孩童咬着漏风的牙念人之初性本善。司马咬人狠抓人也狠,在他后颈皮肉上还留着好几块红得有些浅薄的印子,留下印子的人安然睡在他旁边千年楠木搭构的小天地里,近似墨色的纹路上勾着团团的金云,端的是整肃的气派风范。他真想叫司马起来啊,像他喜欢的那样,硬要拿手指在对方脸上撑起两分弧度。

        他想司马,他的这个坏学生、好陛下、死情人。

        原来他们从那么多年前就开始从铁画银钩之乎者也分享世界了。

        曹二回想自己初见司马时那个皇宫后苑里悄悄摸摸的小破孩,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念的究竟什么诗。




        逆转的沉沉命格压了他一头一脸,曹二摸一把脸上的水。

        天知道他们为什么死死相较,不知道是在比谁更薄情还是谁更长情。

        曾经脸鼓得像个汤包似的司马昭走过来,冕旒的十二珠稳稳安垂。他细细将曹二打量一遍再一遍,将裹在丧服下曹二的身影和儿时的迷蒙记忆做嵌合,最终叹出声来。

        到底像,又到底不像了。

        于是曹二也叹一口气,那气息散入空中,浸湿仓促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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