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动人,莫过喧嚣红尘。

Cossete


        曹二少是个废物。司马躺床上被干得两腿合都合不拢的时候这样想。




        曹丕打小没别的事好拿出来讲,就是会哭。他跟他弟弟打架扯皮,头发被拽掉一把,爹妈回来曹小二自知口才不如他天才阿弟,吧嗒吧嗒眼泪就开始往下掉,跟轱辘珠子似的。梨花带雨,大珠小珠,飞流直下三千尺。最后曹老爹收走了他弟一个月零花钱,曹小四差点没哭得比他还惨。

        后来曹小二长成了曹二,越发将哭修行成了一种艺术。

        他呆在文学院靠风霜一杆笔混日子那会儿,有小学妹倒贴他弟(曹二:没人倒贴我的吗?这说不过去啊??),颇主动一姑娘,直接将鲜柔带露玫瑰花递到曹植鼻子底下。尖叫起哄,人群纷杂成噪音的俗乱海。当然最后无情人成不得眷属地失败了,姑娘女伴坐在一旁石凳上舔雪糕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曹二在她旁边打稿子,性感到没边儿的瘦削指节叩在纸片儿上。

        玫瑰花瓣掉地上,人小姑娘的真心也付水东去。曹二眨巴眨巴眼,忽地就滚一滴纳西萨斯式的泪水。

        你怎么了!小姑娘大呼小叫。

        我流泪,为得不到甜蜜回应的柔软双唇与少女心事,还为玫瑰花,散落的玫瑰花呀。那是夜莺的绮梦挽歌,深渊山谷的满目凄丽,萤火月轮……

        放飞自我玛丽苏狂草意识流他随口就来,曹二最后扯了多少没人记得了,他就记得自己是以逼逼他弟一句结尾的。

        “你也知道阿植这人嘛,诗人的心总拴不住地往云天,总是在流浪途中。”

        “可却让年轻姑娘——阿芙洛狄忒神冠上最纯洁的珍珠伤心,多么不幸啊。”

        反正他又同样干了件被自己冠以“多么不幸”的事还顺带悄咪咪黑了他弟,曹二稳赚不赔不是。




        再往后全文学院都知道风情无界的曹二给司马懿迷住了,曹二给人写小纸片买手调淡香水在宿舍楼底下吹口琴在校园大赛上面表花式说唱表白天天追着人送奶茶拉奇,一年又零五天他把人搞到了手。

        司马烦躁地拽着长发,他答应的话刚漏出来一个音儿,曹二就在他面前迅速捂住了嘴,眼泪珠子一样掉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吧嗒吧嗒,一眨眼就给晒到消失无影。阳光杀人。

        害得他吓得迅速把剩下的话打机枪一样突突突全倒了出来,好好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说完他心里又打榴弹枪一样突突突,操,老子现在后悔来得及不。




        (不是,你哭啥。)

        (我太高兴了,是真高兴。)




        管他是不是真高兴,反正曹二是真废物。他俩第一次搞上床司马趴枕头里咬着牙喘,曹二眼泪就掉在他布满红痕的脊背上,把皮肤灼烧起来。简直让人恨不得一翻身坐起来就发飙老子不做了。

        曹丕我日你妈嗨你哭屁哭,明明被日的那个是我好吗!你很痛吗?!

        这话没说也罢,说了曹二就还真要给他搞到哭为止。爱哭二少不好惹的,谁叫他同时兼具了霸道总裁的好活计与霸道总裁女主的哭哭啼啼好手段。司马一介尘世凡人,惹不起惹不起。




        曹二硬拉着他泡图书馆,坐他对面看绝望与二十首情歌,还看楚门的世界,莫奈,自深深处,一整个下午就咻咻飞过去。看着看着忧郁美青年曹二又要开始哭,像麻花卷卷的珂赛特。司马学乖辽,司马不理他,司马自顾自把他杯子里的仙草冻都挑走吃掉。

        过了一会又瞅瞅他男朋友,我说你到底是泪腺发达,还是抑郁症,还是眼睛出毛病啊?

        我怎么知道。曹二说话的时候一抽一抽的,鼻头红红地耸动。说不定宝你亲我眼睛一下,我就好了。

        呸。

        司马再不把他的眼泪当回事,反正曹二哭了,曹二又哭了,曹二还在哭,他只当是这人又想要骗他一场主动,等他皱着眉无可奈何亲上去。




        司马什么人啊,打小的人精诶。他肯上当么。




        谁肯吃这亏呢。上古千万年云烟人世都不是鹤游山外地过,若非爱极了,谁愿意一次再一次撞倒南墙天柱一样地不回头又微笑落入鬼话里去呢?

        曹二去参加文学院的近体诗大赛,连挑一帮他弟和他弟朋友,屁颠屁颠把水晶海棠的小浮雕捧过来给司马。

        司马瞅一眼,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好模样。然后他笑,曹老二,咱分手呗。

        曹二跟被古娜拉黑暗之神定住一样半天没动作。

        完了完了,曹二要哭了要哭了要哭了。司马当真这样想,一分残余愧疚,九分“太棒了我甩了他了我终于甩了我的废物男友呵呵呵哈”的恶毒。

        我还可以去广播站给这仔点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噫嘻嘻嘻。

        曹二才没哭,曹二可是能本色出演“歪”完之后没人接老惨自己走回家的小朋友。他小小声,其实我这学期的奖学金不少,我写的斯里兰卡的日落,我还想放假带你去看的。

        说这话时他脸上也无风雨也无晴,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嘴角还想往上翘。

        可以啊曹老二,长进了啊。




        曹二找了好多好多小姑娘,司马不懂这些姑娘们明明看得见他前男友的弱智爱哭等等等等还有精虫上脑,到底为嘛还一个接一个地跟冲锋一样的往上贴?

        好在商学院和文学院隔得够远,够人理所当然地再见不到另一个人。一个看对面铜臭满心一个嫌对面风月流俗,他也见不到曹二,单单听说这人不再表演古希腊美少年式的哭泣,倒是过早打上Burberry的纯色款,整日里勾着骚气嘴角有意无意装一趟霸道总裁,下一句脱口保不准就是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

        文学院又搞话剧,曹二出演青梅被掳走愤而参军的犹太小青年,有一幕他单人,跪在圣碑之下晦暗风雨里痛哭他死去的爱情。

        音效里雷雨噼里啪啦砸下来,黑鸦扑翅膀,时代阴霾全倾在单薄纤瘦的少年身上。

        曹二被编剧姐姐威逼利诱节了一周食,伶伶仃仃披上做旧斗篷,裤脚破破烂烂还带烟熏火燎的痕迹,双膝一下磕在舞台上像不知道给谁行天地大礼似的。



        

        他沙哑着嗓,撕扯着声带那样地喊,双眼红得吓人,乱糟糟头发往冲了支楞。

        呜咽的吼声从他嗓子里撞着出来,就偏偏掉不下泪来,双颊干到像要裂开了。

        是上天给了他异禀的开关,从此余生无起悲欢。

        太玩笑了。司马只是在暖气跟废了一样差点可以飞雪连天射白鹿的三九寒冬里耐不下去,便颇为自私地给曹二去了个电话。



                 

        司马打开门,曹二裹一身风风雪雪站他面前。

        早,曹老二。司马靠在墙上,等他的前男友笑得跟彩虹小马碧琪一样上赶着来。

        他失算了,简直是耻天下之大辱。

        曹二抽了抽红红鼻子扑过来,哽了一秒就死死搂着司马哭开了。




        要该怎样形容啊。暴雨来自盛夏,潮湿窒人。毁天灭地一样的发了水灾,星宿逆行仙班都失序,烛龙坠落,山洪决堤,风雨汪洋卷起万仞鲸波拽下鲲鹏溺死在汹汹潮水里。曹二泪水晶亮积在眼眶下一捧,溢满了就顺着腮边滑下来,在没入司马肩头的布料后消失。司马垂着头看到他通红眼角。暴风雨地震兼海啸加上超强级泥石流能把各色警报信号都给挂上一遍,台风眼里撕裂的安宁留给他一个人。北如洛阳,三千年不见这般大雨。雨里世界模糊着分崩离析,撕开雾和司马伪饰的皮囊,等等一切虚蒙的玩意儿。到底把谁的一往而深浇透彻浇明了,现在你眼前被逼着去直视了。

        这人话都说不全,尾音呜呜咽咽全抖散了。宝、宝贝我……我……我好想……




        如此滔滔临前,若有人问他你还舍得吗。



        

         而所谓更耻辱的事还正要开场,“该死”一词刚在他脑子里滚过去不过几毫秒,司马的心就不争气地,颤了两颤。

        于是他只得软下来安抚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爱人。他献出吻,拥抱,自己的身体以至于他的往后红尘半生,来堵这个傻逼废物的眼泪。

        最后他不得已了,司马二闭上骂人的嘴,歪着头想一两秒,把自己嵌进曹丕怀里,小心翼翼贴住他的嘴唇开口,那你之前说的斯里兰卡,还算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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